关于杨璟的几点看法

近几日看了博史通今的文章《朱元璋诛杀功臣,杨璟装死骗过众人,17年后再度出现,又成为功臣》,有几点不同看法,但不知何故,一直无法留言,特发文与作者讨论。不妥之处,敬请指正。

第一,杨璟不是“红巾军元老,朱元璋战友”。

文中提到杨璟早年便参加了郭子兴的红巾军,与随后加入红巾军的朱元璋成为战友,在郭子兴死后归入朱元璋麾下,与汤和、邵荣同为濠州红巾军元老级人物,在朱元璋攻取集庆路时已经担任管军万户,并在战后升任总管,成为总管府先锋常遇春的上司。

这一点是有很大疑问的。

朱元璋在洪武三年时大封功臣,共封六公二十八侯,并给他们排了一个位次。六公且不论,这里只说二十八侯,他们的排名并不是依据功劳大小,也不是依据官职高低、俸禄多少,而是按照他们追随朱元璋的时间先后。从功臣第七的汤和到第二十的吴祯,这十四人是濠州红巾旧将。第二十一位到第二十四位的赵庸、廖永忠、俞通源、华高,这四人是巢湖水军,剩下的十人则是朱元璋渡江后归附的降将。

杨璟排在第二十五位,是降将系列的第一人,他如是文中所称的濠州红巾元老的话,不可能排到这个位置。由史料可知,朱元璋是在得到巢湖水师后,渡江攻打集庆,在攻取集庆的同时收降了守将康茂才。而杨璟排在巢湖四将之后,康铎(康茂才之子)之前,说明他是在朱元璋攻打集庆的时候才归顺的。

至于他管军万户的官职。《明史·胡美传》曾提到二十八侯中,有七人是主动投靠的。

“太祖榜列勋臣,谓持兵两雄间,可观望而不观望来归者七人。七人者,韩政、曹良臣、杨璟、陆聚、梅思祖、黄彬及美,皆封侯。”(《明史·胡美传》)

这七人里,胡美是陈友谅的大将,黄彬是南方红巾欧普祥的部将,陆聚是元朝地方守将,韩政是元朝的义兵元帅,梅思祖则先后效力于元朝、刘福通、张士诚等势力,曹良臣也有自己的队伍。只有杨璟,早年经历并未提及,只称其“本儒家子。以管军万户从太祖下集庆。”但他能被朱元璋称为“持兵两雄间,可观望而不观望来归者”,说明他归顺朱元璋的时候有自己的队伍,所以才在投靠朱元璋的以后被封为管军万户,这和邓愈的情况是一样的。

综上可推知,杨璟早年应该是自己发展了一支万余人的队伍,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。而这时候,朱元璋得到了巢湖水师的支持,准备渡江攻打集庆。杨璟没有在朱元璋与元朝的对战中观望,直接带着队伍投靠了朱元璋,被朱元璋任命为管军万户,随大军一起攻打集庆。至于杨璟归附是在渡江前还是渡江后,就不清楚了,但肯定是在攻取集庆之前,因为朱元璋攻取集庆后就收降了康茂才。这就和史料中关于二十八侯排位、以及胡美等七侯“持兵两雄间,可观望而不观望来归者”的记载完全对应上了。

至于杨璟是常遇春的上司。常遇春当时虽是总管府先锋,但这个总管并不一定是杨璟的“管军总管”,管军总管也不是只有杨璟一人。邓愈也是带着一支万余人的队伍投靠朱元璋,当时封的就是管军总管。

第二,杨璟和杨洪的父亲百户杨璟并不是同一个人。

这个说法现在在网上流传很广,说杨璟诈死,在靖难之役时协助朱棣,最后战死沙场,后来被先后追封为璟国公、杨王。他的儿子就是后来的名将昌平侯杨洪。但其实这种说法非常荒谬,根本经不起推敲。

百户杨璟只在杨洪的相关史料中被提及。如:

“祖政,明初以功为汉中百户。父璟,战死灵璧。洪嗣职,调开平。”(《明史·杨洪传》)

“大父讳政,国初从常国公起义,积劳至汉中卫百户,父璟袭职,三世并以公贵,累赠特进荣禄大夫、后军都督府左都督。……公生十七年,父战死灵璧。永乐初,公袭父职,当谪戍开平,人皆为公惮之。”(陈循《昌平伯进侯追封颍国公谥武襄杨公洪神道碑铭》)

这个杨璟是汉中百户杨政之子,承袭父亲的官职,在靖难之役时战死,但根本没有提及他是属于南军还是北军(燕军)。杨璟是汉中百户,汉中卫隶属于陕西都司,那是秦王的势力范围,靖难之役时根本就不归朱棣,就更说不上协助朱棣了。而杨洪在承袭父亲职位的同时,从汉中被贬到了“人皆惮之”的北方开平去戍边,这是对待功臣之后的做法吗?所以真相应该是,百户杨璟作为汉中卫百户,在靖难之役时随南军讨伐燕军,战死于沙场。朱棣靖难成功后,虽未剥夺杨洪袭职的资格,但也将他从相对安逸的汉中贬到了更加危险的开平,这也算是对百户杨璟当年对抗自己的惩罚吧。

而杨洪的碑铭还提到,杨洪的祖父杨政在“国初从常国公起义,积劳至汉中卫百户”。《明史·杨洪传》也称其“祖政,明初以功为汉中百户。”这个常国公是谁不清楚,可能是鄂国公常遇春,也可能不是,但都能证明杨政在开国之时只是低级将领,他的儿子杨璟也是在他死后才袭职。而当时的营阳侯杨璟都已经是什么级别了,如果他和百户杨璟是同一人,他会去继承父亲小小的百户?

至于营阳侯杨璟诈死后,化名杨璟,战死后以百户的身份追封璟国公,后来更是被追封为杨王。璟国公、杨王,他姓杨,所以是杨王,名璟,所以是璟国公?这是太平天国吗,随便是个字都能当爵号?明朝历史上倒是有一个杨王,就是杨洪本人,这是蒙古各部对杨洪忌惮的称呼,如同马芳的“马王爷”一样,并不是什么爵位。明朝历史上,不论追封还是实封,异姓能封单字王的,除了南明时期的孙可望、李定国等外,只有四个人,分别是朱元璋的外高祖父X公(姓名均不详,封大王)、外曾祖父X公(高王)、外祖父陈公(扬王)以及岳父马公(徐王)。其余开国如徐达、常遇春,靖难如张玉、朱能,哪个功劳不比杨璟高?他们都只是双字王,杨璟又凭什么能封单字王?